55. 乱世里的书童炮灰攻05 祸国殃民的绝……

泉水淙淙, 晏弥的琴声如同空谷的风,吹起发丝一般拂过人的思绪。

林笑却醉了酒,躺在地毯上仰起头, 还想喝一点。

晏弥望着他,那傅了粉的面容,修饰得更妩媚的容颜, 一双眼干净澄澈,这世上的泉也好、湖也罢,没有哪一处能与之比拟。

晏弥能舍下所有, 唯独舍不得怯玉伮。

在他沉默而无言的时候, 心中情绪翻涌,面上沉寂如枯萎的冬, 只有怯玉伮会走过来, 静静地靠在他的身上。

小小一个的孩子,想安慰他,又说不出太多的言词。慢吞吞静悄悄走过来, 想要抱住他,手不够长, 就不抱了,那样静静地默默地靠着他。

男孩感受到小孩的安慰之意, 转身把小孩抱了起来,哄小孩睡觉。

怯玉伮睡着了, 就不会看到他的难过。不会因他的难过而难过。

小小的怯玉伮不睡,胖乎乎的小手捉住他的手指, 轻轻摇晃。

那一双澄澈的眼眸,在意地安慰地望着他。

就如此时一样。

林笑却瞧出了晏弥的难过。晏弥喝了很多热酒,可林笑却发觉再热的酒也暖不了他的心腔。

晏弥从不像晏余一样, 疯狂而嚣张。他的偏执是静默的,像他的琴声,像此处的泉水,淙淙流向不可知的远方。

林笑却第一次,主动想知道一个人的结局。

在过去的文字堆里,晏弥会走向如何的终局。www.gzhl.com.cn 经心小说网

林笑却没有开口问晏弥到底为了什么放纵自己沉溺,一个不想开口的人,心中定有万千的顾虑。

忧虑深深,一万个夜晚的焦灼是否将他燃烧成了倦怠的人。

林笑却起身偷酒,当着晏弥的面光明正大地偷喝。

晏弥望着他,眼神沉寂而包容,似乎林笑却就算今天要喝光他的酒,他也选择纵容,不扫兴了。

林笑却给晏弥斟酒,头晕钗环微晃,魏壑连忙起身扶他。

林笑却浅淡一笑,站稳了又给魏壑斟酒。

今天是快乐的游玩之日,大家不醉不归。

一曲尽,林笑却端着酒盏道:“今天不关心天下,不关心远方,今天,只关心杯中酒——”眼前人。

林笑却一盏饮尽,浅笑着,晕眩着,酒盏落到毯上,人也似月泉倾落。

落地之前,魏壑抱住了他。

他道:“怯玉,你醉了。”

林笑却在魏壑怀里,轻轻摇了摇头,他说:“我没有。”

可两颊薄红,月染胭脂,醉态似水上的灯,春日的梦。魏壑抚上他的钗环,将歪掉的钗环抚正。

林笑却浅浅笑了起来,他不狡辩了:“魏壑,我醉了。”

魏壑抱着林笑却坐了下来,凉风习习,魏壑净了手,喂林笑却吃些糕点。

林笑却推开糕点,他要继续喝。

今天出来高兴,还想喝。

魏壑向晏弥致了歉,随后将带来的酒囫囵喝光了。林笑却没酒可喝了。

林笑却说他是牛嚼牡丹,魏壑说晏弥是对牛弹琴。

林笑却不想做牛,晏弥道:“那你也不能做那朵牡丹。”

话落,三人都笑了起来。

林笑却笑了一会儿,头更晕了,也不知在说什么,胡乱说道:“不做牛,不做牡丹,做一把琴。

“千百年,弹琴的人没了,古琴还在。吞饱了岁月,后人拨动琴弦,或许能在琴声里寻觅到一丝——我们如今的气息。”

林笑却笑得微微凄然。

魏壑搂紧了他,问是不是风太大了,山中幽凉。

林笑却低低“嗯”了一声。

酒便是如此,酣畅时淋漓,醉到深处却涌满了惆怅。

夕阳快落山的时候,魏壑背着林笑却往山下走。

林笑却晕晕醉醉往旁望,瞧见一个少年背着柴走在他们路旁。

原来是魏壑走得太快,把晏弥和仆人们甩下了。

那少年瞧他看了过来,倏地把脸扭过去了,林笑却迷迷糊糊地笑。

少年扭过去一会儿,把脸扭过来时,林笑却已经望向另一边了。

他背着柴,脚步顿了会儿,魏壑就走出好远。

少年不甘地追了上去。

山脚。

世家的马车上常有各自的标志,少年背着柴,死死盯着晏字。魏壑望过去时,少年才收回了目光,背着柴走远。

少年心中,突然不想就这样草草一生。世家永远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既然世家女成不了嫦娥,飞不到天上去。为何不能入他怀中。

魏壑扶着林笑却上了马车。

此时晏弥和下人们还未到来。魏壑故意走得如此快,他想趁林笑却昏醉时跟他告别。

清醒时很多话难以出口,借着酒意仿佛就变得不值一提。

魏壑道:“怯玉,我得走了。”

林笑却昏醉着不明白,要去哪。

“北国。”魏壑道,“南周迟早会被打下。我得回到北国去。”

他不能一直在这里做一个马夫,手中没有兵马、权势,护不住任何人。

林笑却这才知道,魏壑不是南周的人。难怪说话跟大家隐隐有着不一样。

他靠在车壁上,酒喝得太多了,离别时分竟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林笑却才道:“我们还有见面的可能吗。”

魏壑道:“会的。”

魏壑靠在车门上,抑制自己推开车门,拥抱怯玉的冲动。

相识一场,临别之时还是不抱了。

推开门,可能就舍不得离开。

山与山不会相见,人与人总会重逢。*

林笑却轻声道:“天高路远,魏壑,珍重。”

这一句后,林笑却更昏昏沉沉了。他已经听不清魏壑说了什么。

晏弥来到时,魏壑已没了人影。

他张开手,想要晏弥抱。晏弥似乎明白了什么,马车里,晏弥将林笑却抱了起来。

他道:“魏壑非池中之鱼,无论去哪,不会有事的。”

林笑却点点头,将晏弥搂紧。

“弥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唤晏弥了。

“总有一天,你也会离我远去的。”

晏弥抱着林笑却,轻柔地抚过他的碎发,却没有给出否定的答案。

宫廷中。

皇帝赵异得知姜清境入宫找贵妃,竟没有人通禀他此事。

急冲冲拿着剑就往贵妃宫中赶。

赶到时,姜清境与晏巉已交谈完毕。

面对皇帝赵异的质问,姜清境笑:“竟没人通禀,陛下可是把身边伺候的都杀光了?

“自伤耳目,可怨不得人。”

赵异道:“姜清境,你别忘了,到底谁才是周国的皇上。”

姜清境闻言并未恼,行了个礼道:“陛下说得是,臣这就告退。”

姜清境如此轻描淡写,反惹得赵异暴怒。一下子,他眼睛就看不见了。

他只能听着脚步声,听到姜清境离开了,才摸索着想去牵晏巉的手。

但晏巉不出声,呼吸也轻,他根本寻不见。

“晏哥,他跟你说什么了,你不要信他。”赵异摸索着走出一步,“他们就想着哄骗你,只有我,只有我是真心的。”

晏巉极轻地走远,赵异听到些许声音猛地往前扑去,只叫自己撞上了花瓶。

花瓶碎地,赵异怒道:“你躲在哪里!晏巉!你以为我死了,还有谁能护住你。”

晏巉站在殿门口,异常冷漠地看着赵异发疯。

赵异踩着花瓶碎片继续往前:“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是为了那些下人?我收敛一点,我不杀了好不好,我会乖的。晏巉,你也要学乖些才好。你把我折磨疯了,我先杀了你,再把全天下的人都杀了。”

晏巉看着眼前的瞎子,看了会儿觉得没意思,转身离开了。

赵异在宫殿里怒吼着,没有回应。

舒厢慢慢地走了进来,赵异以为是晏巉回来了,高兴得抱住了来人。

舒厢连忙道:“是奴才。”

赵异转喜为怒,一下子掐住了舒厢的喉咙。

舒厢在窒息中挣扎,说不出话来,只能啊哦出声。

赵异笑了下,把手松开了。

他确实不能随便杀下人了,杀光了可没人替他办事。

赵异渐渐恢复了视力,道:“舒厢,叫上禁卫军,把晏巉的弟弟们给我抓进宫来,还有那个书童,叫怯玉伮的可恶书童,一起抓进来!”

舒厢抚着脖子摇头,连忙跪道:“陛下,陛下,这一定会惹怒娘娘的。陛下……”

赵异拔了剑,一刀斩断宫灯。他狂笑几声,道:“也对。不能太粗鲁了。晏哥会生气的。朕什么都没有了,不能惹晏哥生气。那就把书童抓过来吧。

“好些年没见,也不知那小家伙死没死,没死的话,正好跟晏巉作伴。晏哥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马车滚滚向前。

回到晏宅,总是鬼混的晏余不知为何堵在门口。

他的好二哥终于肯回来了,晏余嗤笑两声:“不是不能出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二哥,这也太没道理了。”

晏弥抱着怯玉伮下来,摇了摇头,轻声道:“他睡着了。”

晏余一肚子的火闷湿在心里,冒烟不止。但他瞧着怯玉伮,还是忍住了,没吵吵嚷嚷。

晏余不吵嚷,但宫里来的禁卫军可不会缄默。

晏弥看着包围而来的禁卫军,连忙将幕篱给林笑却戴上了。

舒厢上前赔罪道:“娘娘在宫里寂寞,念着一个叫怯玉伮的书童,想让他进宫作伴。”

晏余扫了眼禁卫军,道:“什么怯玉伮,不认识。”

舒厢堆笑道:“怎么会不认识,三公子您别为难小的。娘娘心里头念叨着,不过是进去陪伴娘娘罢了。”

晏余嗤笑道:“你让大哥亲自来,我再信你的鬼话。”

舒厢闻言,脸色未变,仍然讨好地笑着,只是说出的话不是那么回事。他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贵妃娘娘不会杀他,可带不走人,陛下可是真的要杀了他的。

“麻烦各位将军,搜一下叫怯玉伮的书童在哪。”

禁卫军总体还是忠于赵氏皇族的,自是听命办事。

动静中,林笑却渐渐地醒了。晏弥牢牢地抱着他。

舒厢注意到,倏地问:“这位是?”

可没听说晏家二公子娶妻纳妾的事。

晏余道:“公公好大的威风。”

舒厢讨好地笑:“奴才卑贱,只是想活,没办法。晏三公子原谅则个。”

舒厢说着说着,眼神就柔和许多,柔情似水,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

舒厢的勾引没勾着,他也不丧气。静静地等着结果。

晏弥抱着林笑却回了马车。

马车里,晏弥声音极低道:“别出声。”

林笑却按住晏弥的手,轻轻点了头。

过了许久,禁卫军中的一人道:“只知道个名,那些下人都不承认自己是怯玉伮。”

舒厢道:“杀一个试试。什么时候有人承认了。什么时候停止。”

禁卫军也不含糊,拉了个人就要下手。

晏余道:“慢着。无故来晏府搜查杀人,公公是否过分了些。”

舒厢道:“奴才没办法的,朝不保夕的日子,奴才只能听命行事。”

晏弥将林笑却留在车厢里,独自走了下来。

他道:“要杀人,从我开始吧。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下人犯事,也是由我这个主人责罚。什么时候周国流行起越俎代庖了。”

“二公子言重了,小的把自个儿杀了也不敢杀您啊。”舒厢对一个侍卫使了眼色。

那侍卫慢慢朝马车而来。

舒厢跪下磕头道:“得罪两位公子了。”

磕完头,舒厢抬起头来,笑得明媚:“江六,请不到书童,就请二公子的侍妾走一遭吧。”

话落,江六扑进了车厢,把林笑却捉住了。

林笑却挣扎中幕篱掉了。灯火透过车帘影影绰绰,可江六还是呆滞当场。

林笑却从马车里逃了出来,但马车已被禁卫军围住。

他一惊差点摔下马车,怔愣住的禁卫军们齐齐上前,十几双手接住了林笑却。

林笑却推他们,他们也跟傻子似的。

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半跪下来道:“姑娘,您可有哪里伤到?”

林笑却钗环歪了,那侍卫抬起手想要帮忙扶正。

林笑却连忙后退,那侍卫赶紧举了手:“卑职不会伤害姑娘,卑职手里没有兵器。”

其他的侍卫一听,也赶紧把兵器扔了。

林笑却心道,这些人是傻了吗。

他望向晏弥,晏弥还没开口,舒厢如获至宝。

那什么怯玉伮的书童他已经不那么在意了,把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献上,一定更能让陛下开心。

陛下以前不喜欢女子,是没见过这般的女子。

舒厢说起场面话:“书童到了,二公子的侍妾就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舒厢挥手,叫把人带走,竟一时之间没人响应。

晏弥看着这场闹剧:“够了,让我大哥来。”

舒厢再次道:“诸位将军愣着作甚,带人走。”

禁卫军们回过神来,一个上前就要抱走林笑却。

晏余拔了一把刀,就要冲上前,反倒被其他的禁卫军用剑架住了脑袋。

那侍卫瞧着是个领头的,道:“晏家谋反,贵妃也保不住。”

晏余双眼发狠,欲继续往前,看看这侍卫到底敢不敢杀他。

晏弥按住了剑身,道:“放了我弟弟。书童的事,我会与贵妃娘娘商量。至于我的侍妾小怜,宫中小住几天,诸位将军多担待。

“她是哑女,无法说话。”

“二哥!”晏余急道。

晏弥按着剑身,那领头的侍卫道:“小的怎敢伤到晏三公子。烦请二公子让让,卑职这就收剑。”

晏弥退后一步,晏余得了自由还要上前。

晏弥拉住了他,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些禁卫军敢一个个杀他晏宅的下人,未必不敢伤了晏余。

他连夜送信到宫中去,请大哥想办法。

林笑却与晏弥遥遥相望,灯火里,他目光柔和,让晏弥不要担心。

晏弥心下急痛,竟不知以前醉生梦死到底为何。

皇室的马车滚滚往前。

车厢里,舒厢赔罪道:“姑娘,您别怕,只是去宫里小住。您的夫兄也在。”

林笑却不说话,装哑巴。

舒厢轻轻抬手,林笑却后退望着他,舒厢微笑道:“金钗要掉了,奴才想帮姑娘整理一下。”

舒厢静静望了林笑却好一会儿,倏地道:“晏二公子怎么舍得让您当妾呢。”

“您这样的美人,可是能换好几座城池的。”舒厢声音轻轻的,“小的若是长这般好,或许就不会被肆意欺辱了。”

舒厢说完静悄悄地笑,渐渐笑出了声。他猛地跪下来,趴在林笑却脚边,抬起脸乞怜:“小的喜欢您,小的伺候您好不好。奴才最会伺候人了。您不要嫌弃小的,您以后去哪,小的都跟着好不好。”

林笑却蹙起眉,他真的很想说话,但还是忍住了。

233,他在心里呼叫,233升级中,呼叫未应答。

林笑却微叹口气,将舒厢扶了起来。

进了宫,下了马车。林笑却才走出几步,一个侍卫自告奋勇:“卑职背姑娘吧,路远。”

另一个侍卫推开他:“姑娘,我,我,我背得稳。”

又一个吵嚷起来:“小的,选小的,小的最会当牛做马!”

领头的侍卫喝道:“一个二个成什么样子,安静些,去叫轿辇来。”

那领头的侍卫叫段琮,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衫,紧张地咽了口气,才走到林笑却面前来。

他深吸口气,缓缓道:“姑娘您别怕,咱们虽是粗人,但也是知礼的。绝不会伤害您。”

他做好了准备才望向林笑却的面容,可这一瞧,又痴住了。

他见过贵妃娘娘,本以为这辈子不会见到比贵妃娘娘更好看的人。

没想到今夜……不是好看,段琮形容不出,他只觉得史书上祸国殃民的绝世佳人也不过如此了。

或许,段琮红着脸心道,或许绝世佳人也比不过面前的姑娘。

宫灯的浮光里,佳人孤单单地立着。长眉轻蹙,让人直想把心掏出来,让她不要难过。

为博美人一笑,毁了江山的故事,段琮这才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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